第七章 

  

「人陰險狡詐,膽小又懦弱,只敢用卑鄙的手段玩弄伎倆,將他們開膛破肚,讓他們再也說不出那些虛偽之言,豈非好玩至極?」

「小子,替別人死值得嗎?」

「你深埋的陰暗和怒火,本座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的心時時刻刻被黑火燒灼,比起像人,更像是妖,我們豈非再相似不過?你卻要殺本座?」

「被人目為異類、未曾做過的事遭人冤謗、被欺騙、失去所有一切、被所謂天注定的命運翻弄得遍體鱗傷!」

「哈哈!當初那臭道士是如何說的?」

「說要與本座做朋友,千年來他是第一個……最後卻將本座騙來此地,暗無天日,度日如年,怎能不恨!!」

……

怎能……不恨……

「不如與本座一同出去,殺盡那些醜陋之人!豈不痛快?!」

百里屠蘇怔在原地。

殺……殺了他們……

「……蘇蘇……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今日一搏,生死未知,若你我均丟了性命,要師尊如何承受!」

屠蘇哥哥小心!千萬不要輸給它呀!」

……
——狼妖!休要再出言迷惑!來一決生死!

——迷惑?哈哈哈哈,小子,你活過多久?自以為清醒度日,怎知那些時候不是正在糊塗?!

——休要胡言!

——說大話的小子,恐怕還不能將體內凶煞之力控制自如吧?就不怕遭其反噬,經脈爆裂而亡?

……
被人目為異類、未曾做過的事遭人冤謗、被欺騙、失去所有一切、被所謂天注定的命運翻弄得遍體鱗傷!
……
「……蘇蘇……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今日一搏,生死未知,若你我均丟了性命,要師尊如何承受!」

「屠蘇哥哥小心!千萬不要輸給它呀!」

 ……

噬月玄帝饒有興致地盯著面前這個低著頭的年輕人,對方的每一絲掙扎在他眼裡,都像在看曾經那個自己一般。

同我一起,年輕人,同我一起。
  

……
  

蘇蘇……」

  

「屠蘇哥哥!」
  

「百里公子。」
  

……
  

靈魂深處有無數熟悉的聲音響起,努力喚回著百里屠蘇僅剩的那點理智。
  

……
  

一個極微小的聲音傳出來。

「木……」

「木頭臉?」

  

……
  

被蠱惑的內心毫無準備地閉合,  

像是被另一種靈魂撲滅的火種。

瀰漫的煞氣愈發灼烈,似一把長刀劃破週身桎梏,終於衝破牢籠奔躍而出。

百里屠蘇握著劍慢慢睜開眼睛。他看著周圍這陌生的一切,像是第一次來這地方。  

「小子,」噬月玄帝還瞪著他,「要戰?」

百里屠蘇抬頭看著他,並不答話。

「嘖,啞巴了?」

劍身出鞘,發出金屬碰撞的刺耳聲。百里屠蘇並不理會那狼妖,他警覺地後退一步,不住朝四周看去,像一隻迷了路的野獸,因為遍尋不到他熟悉的味道而感到慌張。
  

「木頭臉……」 

「木頭臉!」

「木頭臉——!!」  

百里屠蘇忽然從夢中醒來,他大睜著眼睛,像是被那夢中的呼喊逼得喘不過氣。

「蘇蘇!」

「百里公子!」
  

百里屠蘇眨眨眼,怔忡著看向四周——普通的房間,桌椅,茶具,身下的床,還有眼前……晴雪和紅玉……
  

「蘇蘇你醒了?」風晴雪拉著他的手,開心地說。
  

方蘭生站在紅玉身後,手裡端著一碗熱粥愣神。
  

「……每到朔月都要發作……沒有辦法治好嗎?」襄鈴低著頭,輕聲問,似乎感到很害怕。
  

百里屠蘇沉默半晌,「不知從何而來,亦無從找尋治根良方,唯崑崙山清氣與晴雪所習心法具抑制之功,另有焚寂亦可吸煞。」
  

唯……崑崙山清氣……和晴雪所習心法……
  

方蘭生聽著百里屠蘇的聲音,居然麻木得一點感覺也沒有。
  

……少恭這個笨蛋醫生,什麼病,是煞氣啊……
  

也不能怪少恭了,煞氣這種東西普通人誰見到過……

到頭來,還是怪你自己,虧你還覺得自己很了不起,覺得你對木頭臉重要得要命……

還故意瞞著他……瞞什麼啊……他自己就知道的呀……

至於為什麼他會忘記,為什麼說是每逢朔月到他這裡卻成了夜復一夜,為什麼做了那樣的事真的能消去他的煞氣……等等,等等這些事,

方蘭生也不想知道了。

晴雪還握著木頭臉的手……原來只需要握著手就可以了……以後讓木頭臉拉晴雪的手就行了,也不用這麼麻煩……

再也不用這麼麻煩——

方蘭生忽然意識到,自己自從琴川出來之後一直夢寐以求的解脫,終於來臨了。

木頭臉會不會很高興,他總是那麼瞧不起別人,瞧不起他……

本少爺……本少爺也很高興的……

「百里公子的凶煞之氣發作起來委實嚇人,昏迷了整整三天,想必也餓了。」紅玉說著,回頭看向還站在身後發呆的方蘭生,「猴兒你還不——」  

方蘭生愣了愣,他抬起頭,正撞上木頭臉迎過來的目光。

百里屠蘇腦中還有那夢裡的聲音,他現在只覺得疲憊,看到方蘭生更讓他覺得莫名的心浮氣躁,「沒有胃口。」他說。

方蘭生怔了半天,「哦」了一聲,端著粥轉身要走,紅玉傻了眼,眼見方蘭生要走出門口,她沖百里屠蘇道:「公子,這猴兒一片好心,我讓他去買些米粥,結果他自己親手熬了一碗,你若是不想喝……」

百里屠蘇看著方蘭生失了魂兒一樣的背影,雖摸不著頭腦,卻暗暗有些後悔剛才語氣冷淡,紅玉話沒說完,他臉色一變,下了床就要追出去。

方蘭生走路不看路,他拐著彎,百里屠蘇從身後追出來,正好看見方蘭生睜著眼往柱子上撞。

伸手一攔,方蘭生粥碗沒端住,「啪」得一聲,碗摔了個粉碎。
  

方蘭生抬頭,這是給嚇醒了。
  

「木頭……臉?」
  

百里屠蘇低頭看著地上的碎碗——米粥已經緩緩淌了一地,那香味他站著都能聞到。
  

「你……」百里屠蘇微微張口,卻說不出話。
  

方蘭生也低頭看著地上的粥,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你不喝,我就倒了去唄……」
  

「不,」百里屠蘇立刻說,可讓他說下句,他又說不出來。
  

「……也不用砸了啊。」方蘭生低著頭,半晌輕輕地說了一句。
  

百里屠蘇也低著頭,他莫名覺得一陣緊張。
  

「你……自己熬的?」
  

方蘭生搖搖頭:「買的。」

蘭生覺得很洩氣,他剛從木頭臉房間逃出來,又被廚房大爺揪著耳朵教訓了一頓。
  

剛才為了給木頭臉做粥,心急地把東西灑了一地……方蘭生看著地上那些被弄髒的米,有點心疼地一一拾起來洗了洗。
  

家裡雖有錢,糧食卻是萬萬不能浪費。方蘭生木然地用那點米熬了一碗粥,他想給自己喝,可臨到頭了,又沒胃口,索性放在鍋爐旁用罩子蓋著。
  

他就在廚房裡蹲著,這處廚房在客棧後面,平常不用,很是清淨。木頭臉剛剛醒過來,晴雪身體也剛剛恢復,大家都顧不上他,也給他一個機會能在這想三想四。
  

想三想四……果然是想三想四……從琴川出來這一路上,他哪天不是在想三想四……
  

方蘭生,你當真是個笨蛋。
  

當深夜漸漸來臨,方蘭生幾乎要在角落裡睡了過去,廚房門忽然打開,有腳步聲傳進來。
  

「蘇蘇,這裡有粥!你喝吧!」
  

是晴雪的聲音。
  

方蘭生微微睜開眼睛,他抬頭看著門口那兩個人,一個手裡端著那碗粥,獻寶似地給另一個人看。
  

「那不是……不是給他喝的。」方蘭生大聲說。
  

聲音很小,但是在屋裡也能聽得極清楚。
  

百里屠蘇和風晴雪驚訝地回過頭,就看見方蘭生站在那黑暗的角落裡,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說的是晴雪手裡這碗涼了的粥。
  

百里屠蘇站在靠門的地方,月光從門外打進來,照著他深邃的輪廓和一雙漆黑的眼睛。
  

他似乎有些生氣,不說話,放了粥,轉身便走了。
  

剩方蘭生自己站在原地,他愣了半晌,走上前端起那碗粥,慢吞吞走出廚房的門,朝自己房間走去。
  

方蘭生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心情不好。
  

無論是站著,坐著,躺著,任何一個姿勢,都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壓迫他的心臟,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暈暈地在走廊裡七拐八拐,走進一間屋子,把那碗冷粥放在床頭,脫了鞋子,掀起床上棉被滾了進去。
  

把頭往棉被裡一縮,他想他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百里屠蘇站在床頭,看著那碗粥發愣。
  

他再回頭看那躺在床上的人——閉著眼睛張著嘴巴喘著氣,白日裡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惹別人擔心,到頭來自己卻跑到別人床上。
  

還睡得這麼香。
  

百里屠蘇搖搖頭,他還餓著,看著那碗粥,想起方蘭生那個生著氣的樣子,他想自己還是不要碰的好——雖然這比晴雪烤的果子,怕是能好吃一萬倍。
  

沒錯,百里少俠剛剛在桃花谷被迫吃了許多果子,晴雪剛助他解了煞氣,他無論說什麼都不能拒絕。
  

煞氣似乎還未完全除盡,百里屠蘇揉著眉間,他能感覺到那狼妖內丹的詭譎氣息正在身體深處慢慢融解,渾身都很疲憊,回頭看方蘭生睡得正香,百里屠蘇也無心叫他起來——畢竟他也曾助過自己,只是一張床而已,出門在外,兩個男人若是還要避嫌那豈不太麻煩。

劍放在床頭粥碗旁邊,他和衣而睡。

方蘭生心情不好,似乎還做了什麼噩夢,夜半時分,他張著嘴唇喘著氣,毫無預兆地就被人堵住了口舌。棉被被猛地掀開,一雙冰冷的手探進衣裡,方蘭生呼吸不過來,還在初醒的朦朧中,雙腿忽然被人握著高高架起,他睜開眼,正正迎上頭頂木頭臉血紅的眼睛。
  

滾燙的東西猛地插入進來,方蘭生原本作勢要打上去,卻被這撕裂一般的劇痛激得悶哼一聲,身體還未適應那尺寸,身上人就等不及了似地在他身上猛動起來。木頭臉的力氣大極了,甚至比方蘭生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力氣還大。心裡滿滿都是燃燒起來的怒氣,方蘭生揮著拳頭猛地朝男人胸膛揮去,剛罵了一句,口舌就被男人用力咬住——鮮血登時從嘴唇流了出來,方蘭生雙手被用力扭上頭頂。他大睜的眼睛裡羞憤交加,可卻越來越承受不住木頭臉的力氣——一下一下,就像要刺穿他一樣。
  

這是幹什麼……不是有晴雪心法和什麼山清氣嗎!!和本少爺有什麼關係!來找我做什麼!
  

方蘭生氣急,一口反咬上去,紅了眼的百里屠蘇被他咬得眉心一皺,身下隨之更加用力,像是要懲罰他的胡鬧一樣。
  

交合的部位流著血,隨著木頭臉的動作不斷被帶出方蘭生體外,混雜著血的是不少白色的液體——方蘭生粗喘著氣,他幾乎要被疼暈過去,木頭臉在他裡面射了一次,又絲毫不停歇地硬了起來,身體因為被射入而不可抑制地顫抖,被撕裂的部位更是反常地緊緊裹著木頭臉那東西不放。
  

硬挺的東西在濕軟的通道飛快出入,方蘭生被紅著眼的百里屠蘇抱在胸前,他疼得喘不上氣,可心裡還是難受至極——雙手被制,身體動彈不得,他眼眶裡濕濕潤潤,還緊緊咬著牙,報復似地用力一口咬上木頭臉的肩膀。
  

他咬得一定很用力,百里屠蘇被煞氣困擾得渾身灼熱不止,正失心瘋一樣操弄著身下人的身體,被對方這麼一咬,他猛地睜開眼睛,動作停下的瞬間,方蘭生整個人似被暴雨吹折的落葉,抽搐著猛地跌落在床上。
  

「……混蛋……」方蘭生咬著牙,他痛苦得皺起眉,也顧不上心裡難過,整個人在床上不自覺地縮成一團。百里屠蘇看著他的動作——他其實並看不懂,只是覺得這傢伙很痛苦。
  

許久未見,他怎麼了……我……我怎麼了?
  

方蘭生身上衣服並未完全除下,腿間的東西還不爭氣地挺立著,似乎在等人照顧。可惜方蘭生完全顧不上他的小兄弟,他疼得要命,渾身都打哆嗦,木頭臉從背後抱住他,還插在裡面的東西輕輕一動,方蘭生就疼得哼哼起來,還未哼哼夠,嘴唇又被人堵上。
  

方蘭生也不明白,木頭臉今天的煞氣不是被晴雪除掉了嗎,怎麼不僅又犯了,反而比以前更加嚴重……
  

以前好歹也沒有這麼疼,這個混蛋……
  

他憋屈得更加難過,木頭臉似乎努力想放輕動作,可插了沒幾下又變得失控起來。
  

方蘭生蒼白著一張臉,身體被飛快的動作頂得搖晃不止,連視線都上下顛簸,木頭臉鬆了他的手,雙手掐著他的腰臀用力往自己那傢伙上按,方蘭生整個人快要木了,當又一股滾燙的液體被射入身體深處,他哆嗦著挺直了身體,覺得自己差不多就要被木頭臉折騰到死掉了——
  

「木……木頭臉……停……」
  

趁木頭臉還未再度動作之前,方蘭生啞著聲音,顫抖的雙手摸索著想要去觸摸木頭臉的手。百里屠蘇額上都是汗水,就這麼低著頭俯視著他,看著這癱軟地躺在自己身下的人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手心,用一雙帶著淚光的眼睛看著自己。
  

「我……我們……我們握握手……握握……」方蘭生聲音裡都帶了哭腔,他似乎被木頭臉折磨怕了,連氣都生不起來了,只顧著汗濕的手心緊緊握著木頭臉的手,「握手……不要折騰了……我們……握握手……」
  

他的心情,儘管有些困難,但還是歷盡艱難險阻終於傳達到了木頭臉那裡。百里屠蘇俯下身,被握住的手反握住對方的,另一隻手無師自通地捧著身下人流著眼淚的臉頰,低頭就吻了上去。
  

方蘭生在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哭了出來——實在是太疼了,疼得他心裡的難受都要被擠出來了。嘴唇緊緊閉著,沒堅持多久就被木頭臉吻了開。
  

雙腿麻木地大開著,髒污之物緩緩從那一張一合的地方流淌出來,方蘭生沒了氣一樣在床上躺著。
  

木頭臉出去端了熱水回來,從床上抱起他要去清洗。方蘭生坐在熱水中,被疼痛刺激得麻木的神智被熱水蒸得愈加昏沉。
  

剛才哭了……可真丟人……不光沒報仇……還又被木頭臉欺負了……
  

他耷拉著腦袋被百里屠蘇抱了回去,他沒力氣動,雙手雙腳都被木頭臉抱在懷裡——兩人這般躺了許久,久到方蘭生幾乎要睡過去了,木頭臉忽然坐起來,他肚子叫了好幾聲,低頭認真地看著床頭那碗冷掉的粥,他似乎陷入了思考。
  

煞氣中的木頭臉,思考能力幾乎為零。方蘭生靜靜躺著,見他還始終不動手,心一軟,便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他手指沒力氣,端不起碗,好不容易才將那碗朝木頭臉的方向推了推。
  

「再沒人喝就要餿掉了……這麼浪費,給你喝好了……」他悶著聲音說。
  

木頭臉轉頭看著他,半晌伸手將碗端起來,咕嚕咕嚕粗魯地喝了起來——放在白日的百里屠蘇,吃相斷然不會如此難看。方蘭生歪頭看著他,見他喝了一半就將那碗粥忽然放下。
  

「你……你怎麼就喝一半……唔——」
  

裹在身上的被子一掀,木頭臉補充了體力,是又想對這更香的食物動手了。
  

並不寬敞的客棧房間充斥著急促的喘息聲,過了大半夜終於又消停了去。方家少爺裹著被子團成一個團,閉著眼睛想趕快睡著,那百里公子則坐在床邊,背對著方蘭生,靜靜地喝著那剩下的半碗徹底涼掉的事後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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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