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方蘭生坐在床上,捂著屁股,心想自己一定是被屁股疼醒的。
  

手裡緊緊抱著棉被,一轉頭就能看到百里屠蘇在身邊側躺著的背影。
  

昨天……昨天夜裡木頭臉又來了……明明晴雪握手就可以,我就非要……
  

他還是一副悵然,悵然中夾雜了些悻悻之色。畢竟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是木頭臉的大救星,大恩人,木頭臉雖然現在不知道是誰幫了他,但總有一天他會悔恨又懊惱地向方蘭生道謝加道歉。
  

「哎呀,看在佛祖的面子上勉強幫幫你,不用跪了,去幫本少爺倒個茶。」
  

方蘭生不是沒這麼肖想過會怎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木頭臉說。
  

想到這,方蘭生一臉淒慘地伸手摀住臉。直罵自己腦子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麼。
  

晴雪幫他,他當恩情記著,自己幫他,不光偷偷摸摸,是連告訴他都不敢。
  

明明憋屈的那個人是他方蘭生啊。
  

方蘭生苦歎一聲,他捂著臉,半晌悠悠罵了一句死木頭臉……
 

坐在床邊,努力彎下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褲子穿上,方蘭生回頭瞧了一眼還在睡覺的百里屠蘇——他想起昨天白日裡發生的事,木頭臉不光嫌棄他的粥,還給摔破了。他心裡記著仇,便一聲不吭地扭頭走了。
  

他一點也沒發現自己走錯了屋子,一出門就碰上晴雪和紅玉,對方說是剛到安陸,想四處逛逛,順便去看這裡的俠義榜。
  

方蘭生摸摸腦袋,他屁股還很疼,可是上次在江都就很想去看俠義榜了,這次好不容易到了安陸——雖然一路都不怎麼順利,可還是沒有熄滅方蘭生想闖蕩江湖的心,他興奮地揮著拳頭,沒揮兩下就受不住地扶著自己的腰。
  

「猴兒可是身體不適?」紅玉伸出手,是想扶他一把。方蘭生擺擺手,咬了牙站起來,拍拍胸膛,「這點小傷何足掛齒,我們走吧!」
  

「蘭生受傷了?」晴雪關切地問。
  

方蘭生撓撓頭髮,思考片刻:「走路……閃到腰了。」
  

他實在找了個不怎麼樣的借口,紅玉一路都在調笑他,晴雪說襄鈴心情不好,一直在房間休息,不肯跟她們出來,方蘭生便暗暗決定要去俠義榜打個什麼寶貝,回去送給她好讓她開心開心。
  

他還是很喜歡襄鈴,覺得襄鈴可愛至極,可這種喜歡不知何時,就從傾慕變成了簡單的朋友之情。其實方蘭生自己並分不清這之間的區別,因為他的大腦已經被那個木頭臉全部擠滿。
  

白天的,夜裡的,凶神惡煞的,冷面無情的,緊緊摟著他睡覺的,砸破了他的粥碗的……
  

每一個都是百里屠蘇,那張嘴會毫不客氣地說著難聽的話,卻又會低下頭小心地親吻他。
  

怎麼會有這麼複雜的人,方蘭生跟在風晴雪和紅玉身後走進武器店,耷拉著腦袋,又忍不住開始想起木頭臉來、
  

百里屠蘇起了床,他有些輕微的頭疼,看著身旁凌亂作一團的被子,他想了片刻才想起來昨夜裡那個方蘭生睡在這。
  

看樣子他已經走了,只是床單上莫名奇妙有幾灘像是血跡又紅中泛著白色的奇怪污漬,百里屠蘇不知道那是什麼,他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並沒有受傷之餘,意外地看到領口處沾著一粒干了的小米。

  

這血是……方蘭生的?百里屠蘇皺起眉,他轉頭看向床頭,那裡放著一個空空的粥碗,再聯繫上自己領口處沾著的東西,八成那粥是被自己喝了。

「那不是……不是給他喝的。」方蘭生當時站在廚房裡這麼說。

可現在,又自己把粥碗端到他的房間來……

虧得自己昨夜臨睡前還忍著沒有喝,八成是睡著的時候喝下去的,粗魯得都能滴到領口上……
  

……難道是他?
  

百里屠蘇顯然有些小小的誤會,他緊張地眨著眼睛,低頭盯著那粥碗,半晌伸手端起來,朝屋外走去。

找遍了客棧也沒找到方蘭生的人影,直到站在門外的店小二告訴百里屠蘇,那書生公子和兩個姑娘出門去了,說是要看縣裡的俠義榜。

百里屠蘇點點頭,謝過小二,提了劍邁步走出去。

晴雪和紅玉挑了兩件趁手的兵器,方蘭生一個人站在牆根,趁著別人不注意偷偷捏著自己的腰——真的疼得要命,而且難以啟齒。

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受得這種罪。方蘭生歎息著男人難啊,他看著興奮地朝自己走來的晴雪和紅玉,知道這是終於能去看俠義榜了。

安陸是個小縣,小屋低戶,古樸寧靜,縣裡人不多,只聽說制唐刀的技術卻是一流。方蘭生站在俠義榜下,揭起上面最破舊的一張榜文。
  

「鬼刀?」他念出了聲。

「家父摯友曾贈寶刀一把,鋒利無匹,但鬧出了不少鬼事。現在這刀傳給了我,終日惶惶不安。欲請一位佛法高人前來除這鬼氣,如有人敢揭榜,定以厚禮相贈。」

「咦,蘭生你在看什麼?」晴雪從一旁湊過來,方蘭生把那張榜文遞給她,還未說話,那站在俠義榜旁邊等待客人的車伕瞅見那張榜文,驚駭地看著風晴雪和方蘭生,忽然開口:

「那刀有鬼啊,你們……小、小心被鬼吃了心!」

「吃了心?」方蘭生聽著這瘋言瘋語,皺起眉頭。

紅玉扶住他的肩膀,朝那車伕一伸手:「此話怎講?」
  

那車伕似是被紅玉的容貌震懾了一下,他撓撓頭,結結巴巴道:「反正……反正縣裡人都知道,秦家的刀不能碰,一碰人就能看見鬼,看見了鬼就說胡話,被鬼吃了心,就瘋死了。」
  

紅玉聽了,沉思不語,風晴雪沒太聽懂,干眨著眼睛,「鬼……我沒見過……」

方蘭生才不信那個邪,他是信佛祖的,

一切牛鬼蛇神在他面前都是紙老虎。

「走,我們去會會他!」方蘭生握著佛珠,興奮得眼睛都亮起光來,一掃前日裡的頹廢神色,似乎身邊沒有那個人,他苦惱的根源也不見了。
  

可……
  

「蘇蘇!」晴雪在身後忽然興奮地高聲叫道,方蘭生僵硬地站在原地,揮著的拳頭舉在半空中,生生就停了下來。

「蘇蘇,我們一起去看鬼好嗎?」晴雪開心地問。

方蘭生在背後默默嘁了一聲:他就和鬼差不多。

死木頭臉……晴雪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真不害臊……方蘭生背對著百里屠蘇的目光,站在一隊人前面,氣呼呼急吼吼地朝秦府大步走去。
  

秦老爺的榜文在縣門口俠義榜貼了這大半年都沒人敢動,如今被幾個外地人揭了,他還有些不敢相信。一條錦紅緞制長盒拿出來呈於桌上,輕輕打開盒蓋,一柄黑長細刀靜靜躺在盒內。
  

刀身素樸,沒什麼多餘的裝飾,刀柄做工精細,疊壑層層,表面略有磨光,想必此刀曾為主人鍾愛之物,只可惜不知怎麼染了鬼氣,如此被束之高閣,實在可惜。
  

「家父原是個普通商人,可他的朋友卻是當年江湖上的大人物,死前偷偷將寶刀相贈,望家父能替他收好。家父答應了,只是不知怎麼的,這風聲忽然走漏了出去,在我六七歲那幾年,不斷地有江湖上的人找上門來,要搶這把寶刀。」
  

「家父感念他那朋友救命之恩,怎麼也不肯將這刀交出去,直到我十歲那年,江北的岳家帶人來,殺了我母親,又要殺我,父親沒辦法,只得將那刀交了出去,岳宗山那老傢伙得意得要命,握著這把刀就要看看傳說中的寶刀是什麼樣子……」
  

「刀一出鞘,他哈哈大笑,要拿我試刀。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他在大殿上抱著頭慘叫不止,像在躲避什麼東西,最後他丟下刀想要跑出去,還沒跨過門檻,人就七竅流血著倒下了。」
  

「岳家那時候也算剛興起的大家族,岳宗山一死也就衰敗了。我父親抱著我把刀收好,他說這刀有靈氣,和他的恩公一樣,能殺惡人。」
  

「岳家的事邪了門,傳出去之後,來奪刀的人漸漸就少了。父親也不再那樣護著刀,總有不信邪的人。後來死在那刀手下的人越來越多……」
  

「……我爹是最後一個。」
  

秦老爺已過不惑之年,說起這件事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家父為此刀操勞一生,雙親更是皆為此刀喪命。近幾月璧山鬼氣愈加濃重,讓這安陸也夜不能寐,而此刀更是像能通鬼神,半夜時在盒中嗡嗡作響,聲如撞鐘,嚇得府中下人都不得安眠,我那小兒更是夜夜啼哭不止……」
  

方蘭生聽得傻了眼,百里屠蘇站在他身後,雙手抱胸低頭盯著這盒中長刀,沉默不語。
  

秦老爺說得口乾舌燥,他似乎對這刀憎惡至極,卻毫無解決之法,內心積鬱多年,此刻終得宣洩。喝了口茶,他扶著座椅把手站起來,走到方蘭生他們面前。
  

「我心意已決,若是不能驅除鬼氣,也要將此刀毀了去。爹要怪我也就怪吧,我不能讓它繼續這樣禍害我秦氏一家!」
  

紅玉靜靜看著那把刀——尋常無奇,並無什麼鬼神之相,若真說有何不同……反倒是因為太過尋常無奇,紅玉幾乎感覺不到這刀的殺氣在哪。
  

需知刀劍一物,起初雖均是以火鍛造,最後卻要依主成形。一把被常年使用的刀,刀身定會帶有濃重的主人之氣——可以是殺氣,可以是劍氣,也可以是養道修仙之氣。
  

只要殺過人,刀身上定會留下痕跡,區別只是殺過多少的問題。而眼前這把刀普通得就像剛被鍛造出來的一樣,紅玉感覺不到任何的殺氣在裡面——就像被人生生抹去了刀身上的記憶,還技藝精湛,抹得絲毫不留痕跡。
  

你可記得,這把刀的主人……」紅玉話音未落,秦老爺當即搖搖頭。

「家父從未提起。」他說。
  

方蘭生低頭看著那把刀,就在晴雪和百里屠蘇說話的工夫,他忽然生出一種錯覺,這刀,看著很是眼熟。
  

腰間青玉司南佩發出晦暗而極難察覺的光澤,方蘭生眨眨眼,他背對著百里屠蘇,誰都看不見他做了什麼。
  

直到耳邊傳來什麼尖利金屬劃出的嘶響,紅玉正和秦老爺說著話,見秦老爺突然張著嘴,目光直瞪著桌子的方向。
  

她慢慢回過頭,看見方蘭生低著頭站在那圓桌前,握著刀鞘的手垂在身側,另一手握著刀柄,僵直在半空中——
  

「猴兒?」紅玉毫無底氣地請問。方蘭生似乎根本沒聽見她的聲音——或者是聽見了,卻沒什麼反應。
  

「這……他、他!!」秦老爺指著方蘭生,驚詫得說不出話。
  

古老的寶刀,歷經時間的洗禮愈加鋒利。方蘭生握著刀的手像握不住一樣抖了一抖,半晌,他抬起頭,一雙眼眸帶著三分茫然,七分戾氣——紅玉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因為方蘭生只眨了眨眼,那雙漆黑的眼眸立刻又變回以前的平凡模樣。

  

「這……這位高人居然……居然沒事?」秦老爺驚喜道。話音剛出,方蘭生猛地抬起頭,他的目光釘在秦老爺臉上,動作有點僵硬,辨認了秦老爺片刻,他似乎確認了什麼。
  

緊抿的唇角忽然上翹了一個弧度,過了半晌,他居然輕輕笑出了聲。
  

紅玉感到一陣奇怪的不適——猴兒在笑,可笑得如此詭譎。笑聲驀地停下,方蘭生猛地搖搖頭,他再度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手。
  

「我……」他輕輕發出聲音,只一個字,就沒了下文,像是只是想聽聽自己的聲音。
  

百里屠蘇始終站在他身後,到這,他似乎終於確定了什麼。伸出手猛地拉過方蘭生,想要一掌劈下那奇怪的刀,卻被方蘭生輕而易舉避了過去。
  

方蘭生後退一步,他似乎被什麼震驚了,手猛地扶上自己的腰——這具身體,昨夜才被摧殘得厲害,無論是腰腿還是屁股都還疼得要命。
 

不過這副驚詫的表情,倒是和平日裡方蘭生有七分神似。晴雪快步走過來:「蘭生你沒事吧?」
  

她伸手要奪刀,卻見方蘭生起手猛地將刀收回刀鞘——
  

動作毫不拖泥帶水,若不是紅玉知他慣常不用刀,簡直要以為他使過十多年刀了。
  

「……蘭生……?」方蘭生喃喃自語,片刻抬起頭,略顯僵硬地朝風晴雪露出一個低淺的微笑,「別碰,勿要傷到你。」
  

他似乎還在驚訝於這具身體受到的傷,而當他低頭仔細打量了自己這一身書生打扮,背著書袋,手裡還握著佛珠的時候,他的眉頭簡直擰成了一個死結。
  

「蘭生你……你怎麼笑得這麼奇怪……」風晴雪捂著唇,輕聲說。
  

「哦?」方蘭生扶著牆站起來,他還不如風晴雪高,只能抬著頭看這女人,這讓他聲音裡不禁帶了幾分怒氣,還隱忍著,「那該如何笑?」
  

風晴雪搖搖頭,她也不知道。
  

這邊說著話,秦老爺快步走上來,見那鬼刀已經入了鞘。
  

「高、高人你……」
  

方蘭生靜靜看著他,半晌一揖,「這位老爺,你若不喜此刀,可否將他贈與在下……」
  

他還沒說完,秦老爺當即點頭:「可以可以!!高人你快帶它走吧!!」
  

人在秦府飽餐一頓,臨走時,方蘭生瞅著身上連個掛刀的地方也沒有,只好黑著臉翻開書袋,將那把刀塞了進去。

  

晴雪站在他身邊,有些擔心地問他:「蘭生,你真的要帶著這把刀?」
  

方蘭生一笑,撓撓頭,他的動作已經沒有那麼僵硬,只可惜——
  

「我與此刀一見如故,隨身帶著也可防身。」他說著,伸手撣撣身上灰塵,正巧百里屠蘇從府內走出來,上來就要找方蘭生,晴雪迎上去的功夫,方蘭生低著頭,轉身就沒了影。

等百里屠蘇再找到方蘭生的時候,他坐在秦府院門口拐角的一棵大樹下,哭喪著一張臉捂著屁股。他不知怎麼地就摔倒在了地上,明明上一秒還在府裡,下一秒怎麼就到這來了。
  

百里屠蘇上來就攥住他的衣領,他瞇著眼睛,直直盯著方蘭生,咬牙切齒道:「你是何人……?」
  

方蘭生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他心裡的憋屈頓時變成了憤怒,剛一拳揮上去,就被百里屠蘇一閃躲過了。
  

百里屠蘇目光忽明忽暗,直盯著方蘭生的臉,不一會兒一咬牙:「把刀給我。」
  

方蘭生一怔:「刀?」
 

 趕過來的晴雪站在百里屠蘇身邊,對方蘭生說他剛才拔出了刀,什麼事都沒有,簡直厲害極了。
  

晴雪從來沒這麼誇過他,方蘭生撓撓頭,「我……拔出了刀……」
  

「是啊,難道你不記得了?」晴雪笑道。
  

方蘭生愣愣抬頭,他真的不記得。可是一對上百里屠蘇那凶神惡煞的目光,他心裡登時一陣火竄起來。
  

「當然記得!」方蘭生生氣著大喝道——怪不得木頭臉上來就要搶刀,原來是看晴雪誇我厲害……哼……
  

他說著,看看身上沒看見刀,覺得書袋沉甸甸的,翻開一看,果然一柄長刀正塞在裡面,刀柄露在外面,是純黑的顏色。

方蘭生輕哼一聲,將那刀拿出來,眾人還來不及阻止,就見他猛地將刀拔了出來。

方蘭生只僵了一秒,只一秒,頓時又恢復了原狀。刀掉落在地上,方蘭生後退一步,他扶著腦袋,猛地搖搖頭。

百里屠蘇猛地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

「沒事……」方蘭生皺緊了眉頭,「怎麼……有點頭暈……」

百里屠蘇看著他的神色——這的確是方蘭生。 

……難道剛才的判斷是他錯了?

方蘭生沒一會兒就恢復了原狀,他邊念叨著「這刀是我的寶貝」「好不容易贏過了木頭臉」之類的話邊將刀重新塞回書袋裡。
  

回去一定要好好講給襄鈴聽,真可惜她今天沒來。方蘭生邊走邊想。
  

他一回去就去尋襄鈴,正看到小姑娘蹲在前庭看著花。

「襄鈴!」他揮著手,興沖沖地跑過去,襄鈴原本抬起頭,看到方蘭生身後站著的百里屠蘇,她似是被懾,又慢慢低下頭。 

百里屠蘇跟了一路,都沒發現方蘭生有什麼異狀——一上午的時間,尋了把刀,對於玉橫和歐陽先生的消息卻仍是一無所獲。

他喝著茶,靜靜想著上午方蘭生那個樣子——他怎麼都覺得不對,可又沒有頭緒。

那傢伙……笨且魯莽,怎麼這麼讓人擔心……下午百里屠蘇一個人出門時,正撞見方蘭生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和襄鈴說著什麼話。

他只低頭看了一眼,立刻毫無表情地抬起頭,轉身走了。 

方蘭生手支著膝蓋,慢慢聽襄鈴說著。
  

「……很……很害怕……我不配喜歡屠蘇哥哥……」襄鈴搖搖頭,用手摀住臉。
  

這個木頭臉……到底哪裡好啊……既然喜歡晴雪為何又讓襄鈴這麼擔心……該死的傢伙……方蘭生咬牙切齒,他原本只覺得百里屠蘇混蛋,愛欺負人,現在讓襄鈴難過,更是混上加混,罪該萬死。
  

他揪著自己的頭髮,看來對安慰人並不擅長。他攤開兩隻手,耷拉著眉毛,著急地看著襄鈴,「別這樣啊襄鈴,他……木頭臉他沒你想得那麼好的……是他配不上你!」
  

可惜襄鈴根本不聽他的話:「全怪襄鈴不好……看見屠蘇哥哥一身黑氣的模樣,就嚇得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靠近他了……我明明知道……屠蘇哥哥還是屠蘇哥哥,但襄鈴沒有辦法,襄鈴做不到……」

  

方蘭生用手扶著額頭,腹誹道:「那個鬼樣,是挺嚇人的……當初我也被嚇得不輕……」
  

「……怪我太笨……晴雪她就可以……」襄鈴雙手揉著眼睛說。
  

我也可以啊……方蘭生心裡歎息道,他愣了愣,搖搖頭,低聲斥罵自己:「混蛋,在想什麼啊。」
  

「是不是……是不是襄鈴太笨了,根本不討人喜歡……」
  

方蘭生連忙擺手:「怎麼會?不會的!你又善良又可愛,喜歡你的人太多了!」
  

襄鈴眨著眼睛看著他:「真……真的?」
  

方蘭生一拍胸膛:「當然,我就覺得襄鈴最可愛了!」
  

襄鈴一撅嘴,半晌低下頭:「……呆瓜……你真好……」
  

「所有人裡就你對我最好,我還……常常笑話你……」
  

方蘭生面上強笑,心裡默默地贊同。
  

襄鈴眼眶又紅了:「對不起……我不該和你說這些的……可是也不曉得為什麼就全說出來了……」
  

方蘭生擺擺手,作出一副大人狀:「你、你講出來覺得舒服些就好,別悶在心裡悶壞了。」
  

襄鈴最後對方蘭生說,雖然紅玉姐姐一直說她和呆瓜都是小孩,但是她覺得呆瓜好像更像大人一些。
  

「紅玉姐姐對我講了很多,我不是很懂……可是呆瓜說的話……我就能懂……」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亮地看著方蘭生,顯然覺得自己是在誇方蘭生。可方蘭生一時間卻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傷,還僵持著一個笑容,心裡卻是「……」
  

這女妖怪……擺明了在看扁我……沒讀過聖賢書的人,居然說我是小孩……明明是正正經經的男人!
  

他想著,氣憤著一扭頭,襄鈴對他最後道了謝,尋了個借口便離開了。留方蘭生自己一個人坐在原地長吁短歎,不得志一般的抑鬱著。
  

百里屠蘇一個人出門,晚上卻和風晴雪一起回來,他說今日在縣裡尋到了玉橫的線索,近日璧山和自閒山莊一帶鬼氣縱橫,有人看到幾個道士模樣的人在那山莊附近出沒,其中一人手裡拿著個發光的東西,周圍有鬼魂被吸了進去。百里屠蘇疑心那是青玉壇的人,而那發光之物正是玉橫。

  

幾人在桌上一商議,約定明日辰時前往自閒山莊。方蘭生對在秦府吃了午飯這件事毫無印象,以為自己沒吃飯,還納悶自己為何不會餓。
  

他這邊認真吃著飯,晴雪在對面講起她今日在縣裡遇到一個醉鬼,很像她大哥什麼的。吃飽喝足,幾人各自回房。

夜半時分,方蘭生咬著牙,忍耐著木頭臉在身後極為緩慢的插入。剛剛癒合的傷口經不起一點用力,他不敢大罵出聲,只用拳頭用力朝身後砸去,卻多半會被對方的掌心接住。
  

側躺在床上,上面的腿被極為畸形地掰起來,雙拳在背後受制,身體承受著木頭臉一下下緩慢卻深入的抽插,方蘭生受不住地低頭咬住枕頭的邊緣,他疼得悶哼出聲,當木頭臉稍稍用力一點,他猛地叫出來,枕邊登時從口中落出來,方蘭生大口大口喘著氣,被制住的拳頭像瘋了一樣地在背後掙扎。
  

依照往常的規律,方蘭生的掙扎和反抗並堅持不了多久,百里屠蘇在煞氣中的力氣和耐性都大得可怕,方蘭生一個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少爺根本招架不住。
  

只要忍過這一段,只要更用力一點,方蘭生定然就再無反抗之力,只能癱軟著任人魚肉。
  

方蘭生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想必煞氣中的百里屠蘇也很清楚,他身經百戰,對方蘭生經驗豐富。
  

這傢伙的身體該怎麼弄,或者弄多久,他現在清楚得很。只是不知為什麼,在僅僅射入了一次之後,百里屠蘇像是給領地染上了自己味道的獅子,完成了今日的任務,便沉默著從方蘭生溫暖的體內抽了出來。
  

他完全還有餘力,方蘭生被他這緩慢的折磨搞得大汗淋漓,百里屠蘇卻喘都不喘一下。濕潤的眼眸微微斜視,方蘭生不懂木頭臉是什麼意思——握緊的拳頭早就被汗水沾濕,身體被

頭臉射入的時候,前端硬起的傢伙也感應似地猛地射出,方蘭生一身脫力地躺在百里屠蘇身下,是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

  

抱起床上的人,例行公事一樣簡單地清洗。百里屠蘇用被子裹緊了方蘭生——他還記得方蘭生那個把所有被子都裹在身上的樣子——他大概很喜歡?百里屠蘇這樣想。
  

方蘭生縮手縮腳地被棉被裹成一個長條,然後被木頭臉緊緊抱在懷裡。他警惕了半天,發現木頭臉真的沒有新動作,才半是擔心半是疑問地睡了過去。
  

上回說到,方蘭生被包成被子長條,在木頭臉懷裡熟睡一夜。
  

他是被那被子悶醒的,匆匆把被子掙脫了開,方蘭生光著屁股從床上下來——非常意外地,他發現屁股似乎並不那麼疼了。
  

昨天木頭臉怪怪的……方蘭生邊想邊穿好衣服,一點都沒意識到他已經完全適應了和百里屠蘇夜裡二人世界這個一直讓他叫苦不迭的事實。
  

握著佛珠,背好書袋,方蘭生邊朝樓下走邊低頭看著書袋裡的那把刀。
  

他不會用刀,留著也不知做什麼,要說炫耀也沒什麼意思。扔了有些可惜,畢竟是秦家的寶貝。
  

要不……當了?
  

大不了等幫少恭找完玉橫,再贖了帶回琴川。
  

他這般想著,走出客棧就往當鋪走。一大清早,天還沒怎麼亮,當鋪剛開了門還沒迎來客人。方蘭生走進去,腦袋瓜裡都是得了錢做什麼,當鋪老闆笑呵呵地迎上來——方蘭生這身打扮一看就是富家子弟,雖然不露富,卻也絕不寒磣。
  

「這位客官是想……?」
  

「來把這把刀當了。」方蘭生說著從書袋裡拿出刀,順手握著刀柄,猛地拔出——
  

眼前忽然一白,就像被一陣霧氣從眼眶灌入。
  

「客官?客官您怎麼了?!」當鋪老闆驚叫出聲,他見方蘭生忽然向前一歪,登時伸手扶住他。
  

方蘭生一手撐著當鋪木台站著,慢慢轉過頭靜靜打量了當鋪老闆一眼。
  

當鋪老闆驀地收回手,他忽然覺得一陣後背發涼。
  

乾笑兩聲,「客……客官您……」
  

幾乎是瞬間,方蘭生的目光又恢復了平和,他一抬眼便看見大堂中央一個大大的「噹」字。而他手裡只握著這把刀。
  

方蘭生臉色有點難看,顯然是明白這身體的主人想做什麼。抬手將刀收回刀鞘,方蘭生轉身要邁步出去。
  

「哎客官,您不是要當刀——」
  

當鋪老闆話音未落,方蘭生腳步驀地停住,他微微回頭,額發下的眼睛只微微一撇——顯然意識到這裡並沒有方蘭生的朋友,他此刻連半點偽裝都不屑。
  

當鋪老闆嚇得雙腿一軟,差點站立不住。
  

方蘭生邁出屋門,他在縣裡走走停停,直到在客棧門外見到那日在秦府見過的藍衣女人。
  

「蘭生!」藍衣女人走上前,「做什麼去了,大家在等你。」
  

方蘭生輕輕笑著,甚至連眉眼彎出的弧度都很恰當:「想去當刀,卻又後悔。是把好刀,還是好好留著的好……」他說著,嘴角笑著抿起。
  

「若是下次又想當刀,你定要阻止我。」
  

他聲音裡不由自主帶了幾分命令的口吻,連他自己都意識不到。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他並想像不到方蘭生與他為人的差距會如此之大,大到隨便一個小小的區別都能被無限放大。
  

風晴雪眨眨眼睛,雙手背在身後,「蘭生……你怎麼……」
 

 方蘭生一揚眉,這是意識到了。他笑了笑,目光落在風晴雪身後等待著的紅玉和襄鈴身上,「我去去就來。」
  

百里屠蘇在客棧廚房外碰見了方蘭生,對方一臉迷糊地看著四周,顯然在疑問自己怎麼從當鋪轉眼就來了客棧了。低頭一看書袋,那把刀還躺在裡面。
  

「怎麼回事?」方蘭生撓撓頭,正迷惑不解。
  

「……走吧。」百里屠蘇遠遠站著看他暈頭轉向,丟下一句話,便邁步出了客棧的門。
  

璧山鬼影幢幢,林中枝椏黑暗陰森,看得人冷汗津津。方蘭生還在納悶這刀是怎麼回事,他手握佛珠,鬼都繞著他走,他也落得輕鬆。
  

出安陸之前曾聽縣上人講過,說這自閒山莊的主人姓葉,武林四大家族之首,幾十年前的南武林盟主,聲名顯赫,名噪一時,只是不知為何一夜之間被人滅了滿門。怨氣不散,鬼氣沖天

  

後來有個雲遊道人路過,覺察怨魂霸道,就給自閒山莊施了個封印。只是這麼多年,那封印怕是破了,才讓璧山變成今天這個鬼模樣。
  

幾十多年過去,這些江湖恩怨已經不知在人們口中變出多少新花樣,百里屠蘇並不好奇,他只關心玉橫。
  

一行人到自閒山莊門口的時候,正看到一個醉漢蹲在山莊門外,方蘭生並不認識他,卻看見晴雪主動迎上去,似乎很熟的樣子。
  

一聽才知道,原來這傢伙就是晴雪口中與他大哥長得極像之人。
  

他與晴雪一陣寒暄,順便和百里屠蘇搭了幾句話,方蘭生站在一旁,聽著他瘋言瘋語,還要送給木頭臉什麼卷軸。
  

他不贊同地搖搖頭,覺得和酒鬼商量事這純屬浪費時間。抬頭一看,這自閒山莊雖破敗,門倒是很大,只是門上貼著張搖搖欲墜的符,怎麼看怎麼覺得陰森。

——進來……快進來……

腦海中忽然出現女人的聲音,如夢似幻,卻又異常熟悉。

方蘭生側耳去聽。

——進來……進來!

紅玉第一時間發現了方蘭生的不對,他眼神茫然地盯著那扇大門,僵硬地朝那門走過去。
  

「猴兒做什麼?」紅玉輕聲問。
  

方蘭生並沒回答,逕自朝那門走。
  

他雙手撫在門上,猛地推開。
 

襄鈴瞪著眼睛:「聲音……什麼聲音?襄鈴沒聽見呀……」
  

「她……喊我進去……」方蘭生輕聲說道,百里屠蘇一皺眉:「回來!」
  

卻見他身形一側,就這麼消失在門裡。
  

「蘭生他……」風晴雪瞠目結舌,醉漢也傻了眼,紅玉還未想出對策,就見百里屠蘇先一步追了過去。大門推開,百里屠蘇一眼就看到方蘭生站在前方庭院一片狼藉中,只是木木地一轉身,又消失在拐角里——

  

「……」百里屠蘇咬了牙,這時紅玉幾人也跟了過來。自閒山莊當年豪華無匹,如今枯朽荒涼,地上到處是歪倒的石凳木刻,樑上更是鬼影纏著蛛網,在風中發出森森鬼聲。
  

當百里屠蘇踢開最後一扇門,他看到了方蘭生——一個小小的藍色身影,手裡握著那把黑色的刀,他站在那偌大的殿前階梯上,朝半空不斷揮砍。
  

「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他紅著一雙眼睛,儼然已經被什麼鬼術迷了神智,風晴雪擔心地喊他:「蘭生!」
  

她正要上前,被一隻手猛地拉回來,再一抬頭,百里屠蘇已經衝了過去。
  

「百里公子!」
  

「屠蘇哥哥……」
  

百里屠蘇猛地伸手,一把握住方蘭生的肩頭。
  

「殺——!殺——!」方蘭生當即回身,他似乎已經不被自己所控,刀鋒一閃,朝百里屠蘇猛地砍過去。
  

「方蘭生!!」百里屠蘇握著他的肩膀,也是臉色慘白,他從未見過方蘭生如此模樣,刀硬生生砍下來,百里屠蘇閃躲未及,衣袖登時破了,血冒出來的瞬間,方蘭生的動作登時停了。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握著刀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低著頭,直瞪著眼睛,雙肩還被百里屠蘇緊緊捏著。
  

「木頭……臉……?」
  

他輕聲問。
  

百里屠蘇或許並沒意識到,他很少喊方蘭生的名字。當這個名字在他口中出現,甚至帶著十分的陌生。
  

「蘇蘇你受傷了!」風晴雪朝這裡跑過來,百里屠蘇還盯著方蘭生——這傢伙總是闖禍,如今卻是闖了一個大禍……
  

幸好沒事……
  

「無礙。」他說著,立刻鬆開了握著方蘭生肩膀的手。
  

方蘭生後退一步,他似乎是清醒了過來,只是眼神還帶著幾分茫然,半昏半醒間,有一股黑氣忽地從身後大殿直衝出來,頓時溢滿整個殿前。
  

風晴雪本來著急著百里屠蘇的傷口,這也驚得說不出話,百里屠蘇更是皺著眉頭盯著那黑氣中的一個人影——
  

一頭骯髒的紅髮,下面一雙血紅的眼睛直瞪著方蘭生,身上的衣物破敗不堪,袖中伸出的手指似枯枝粗糙狹長。
  

「晉郎……我等你等得你好苦啊……」女鬼幽幽開口。
 

晉郎?那是誰?
  

襄鈴並想不出來。
  

方蘭生靜靜望著她,像在望一個從未見過的人。眼神中那份半昏半醒的茫然已經完全褪去,方蘭生看著她,神色中有幾分不耐,還克制著:「姑娘,你是何人?」
  

那女鬼愣了一愣,似是被方蘭生一句話輕易激怒,「……晉郎……你問我嗎?」
  

方蘭生沉默半晌,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女鬼大笑。
  

「……我是誰……問得真好!」
  

「……葉家……爹、娘……整個莊子都毀了!你把葉家害這麼慘!自己卻忘了……忘得乾乾淨淨!」
  

方蘭生原本站在百里屠蘇身邊,他手裡握著那把刀,沉默地望著那團黑氣中的鬼影,聽了兩句,他忽然邁步朝那女鬼走過去。
  

「蘭生——」晴雪在背後喚他。
  

女鬼見他居然自己走過來送死,生生給氣笑了。

「……你甚至不記得……親手殺了我嗎?」
  

方蘭生在她不遠處站定,他盯著女鬼的臉,半晌搖搖頭,「……我是蘭生,不是晉郎。」
  

他聲音裡帶著七分冷酷,三分戲謔,似乎看到眼前有鬼如此,他也並不畏懼。
  

女鬼怒視著他。
  

「還敢騙我?!……若不是晉磊,為何中了鬼魅術後,卻看見晉磊生平?你以為是做夢嗎?」
  

「我說過……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可是……後來你自己瘋了……死了……」
  

「自閒山莊又來了個多管閒事的臭道士……把我們困在裡面!我只有慢慢等……一直等……那臭道士的封印總有一天會沒了……到那個時候……我就去尋你轉世,親手殺了你!」
  

她邊說著,看著方蘭生一臉陰沉的表情,她不由得仰頭大笑:「結果呢?……哈哈……結果你卻自己送上門來!這難道不是天注定的?!」
  

尋我轉世……親手殺了我?
  

方蘭生靜靜聽著她的話,他放下握著刀的手,換一隻手握起手中的佛珠。
  

「我真的不是晉郎。」即使背對著那些人,他笑得仍然很恰當,毫無殺氣,安然無害。
  

女鬼絲毫不聽他的話,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捏得咯吱作響,一雙血眸直瞪著方蘭生,「騙子!休要再想欺騙我!我葉家老小!報仇血恨的時候到了——」
  

她笑得猖狂,顯然以為這積壓數十年的仇恨馬上就要一朝得雪。
  

可就在她說這話的功夫,方蘭生忽然向前一步。他低著頭,女鬼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說過了,我不是晉郎……」方蘭生低聲呢喃,帶著光的刀握在他手心裡,而刀刃卻從女鬼背後穿刺而出。
  

剎那間,從刀身閃出數道光線,從女鬼體內放射而出,女鬼大睜著眼睛,她的頭髮在慢慢風化,黑色的沙塵不斷落下——
 

「你……你……!!」女鬼盯著方蘭生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大張著嘴,還未說出下句,就瞬間消失在了風裡。

  

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自閒山莊裡烏黑的鬼氣頓時消散無蹤。方蘭生收刀回鞘,看也不看那一地沙塵,轉身朝還站在原地的百里屠蘇他們走去。
  

百里屠蘇並沒有說話,他站在隊伍後面,靜靜看著晴雪和方蘭生的背影。
 

「蘭生……那個姑娘……是在喊你?」
  

方蘭生搖搖頭,一笑,眼中卻隱藏著一股狠厲:「那女鬼認錯了人,若是放她在這為禍一方,不如除了清靜。」
  

「那她說什麼轉世……她是去轉世了嗎?」
  

方蘭生還未說話,紅玉卻忽然開口:「……怕是,魂飛魄散了吧。」
  

她低下頭,微瞇起一雙眼睛:「猴兒……何時有此等神技?」
  

方蘭生慢慢瞥了紅玉一眼,他笑著,低下頭輕輕歎息一聲,說這刀他也不會用,也沒想到是會克鬼的。
  

紅玉盯了他半晌,也沒盯出什麼破綻,半晌悠悠回過頭去。
 

一進安陸,方蘭生就腿軟倒地。他低著頭,再抬起頭來,第一眼看到的卻是百里屠蘇流著血的手臂。晴雪告訴他,那是他砍傷的。
  

「為了救我?」方蘭生傻了眼。
 

晴雪點點頭:「你當時被那女鬼控制了,蘇蘇為了救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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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