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雖說龍女曾指印他們祖州的方向,可淪波舟行了整整兩日也才尋到仙島的地方。
  

傳說中的祖州,水上綾羅帶,頭頂銀脊骨,耳邊有飛瀑萬丈,自天蓋不時落下瓊光。腳踩在地上會反射出連環的光圈,方蘭生和襄鈴他們在那光帶上這走走,那走走,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說一句話隱隱就有回聲,方蘭生伸手摸著地上的龍骨頭,聽見身後尹千殤笑呵呵道:「終於到了!這仙芝和釀酒仙草在哪兒啊?」
  

方蘭生聽見這話,蹲在地上忍不住嘁了一聲,沒想就被身後的襄鈴聽到了。
  

「呆瓜你在幹什麼?」她也蹲下來。
  

方蘭生回頭看她一眼,又伸手摸向那骨頭道:「這骨頭看著……」
  

「尹大哥,你剛才不是還有些暈船嗎,已經好了?」
 

 晴雪問道。
  

「嗨,那點小事算什麼——」
  

尹千殤說著,方蘭生聽見他的聲音不由得又嫌棄起來。剛才在船上他又替晴雪照顧這傢伙,被他奚落得沒法還嘴,木頭臉在旁邊也跟著看他出醜。
  

「這臭酒鬼,討厭至極!」方蘭生忍不住低聲嘟囔道。
  

襄鈴在一旁大眼睛眨了眨:「為什麼……襄鈴覺得……尹大哥挺好的啊……」
  

「啊?」方蘭生扭過頭,「他哪裡好啊!」
  

襄鈴嘟起嘴,「要是沒有他,我們就不能這麼快從雷雲之海出來了!」
  

方蘭生鼻孔噴氣:「那是你們被他騙了!」
  

「……騙了?」
  

「反、反正你們識人不清,不懂了吧,這還是要男人看男人才清楚。」
  

「男人看男人?」襄鈴更聽不懂了,不過她努力想了想,「有什麼不一樣嗎……那你看屠蘇哥哥呢,屠蘇哥哥怎麼樣?」
  

方蘭生驚詫地回過頭,「你……」
  

「快說嘛,屠蘇哥哥他好嗎?」
  

方蘭生結結巴巴,臉色發白,「這個,你……你幹嘛問我……」
  

「猴兒,在和小鈴兒說什麼呢?」
  

紅玉在身後忽然出聲,襄鈴站起來,「紅玉姐姐,呆瓜說男人看男人和我們不一樣,可是我問他他看屠蘇哥哥是什麼樣,他又不說。」
  

「蘭生,討厭蘇蘇嗎?」
  

「為什麼要討厭屠蘇哥哥,屠蘇哥哥那麼好……」
  

她們說話的聲音大極了,方蘭生一手捂著臉,窘迫地蹲在地上背對大家像要把頭塞進臂彎裡面。身為言論中心的百里屠蘇依舊面無表情,他看著方蘭生死也不看他們的樣子,沉默地轉開視線,獨自朝祖州深處走去,其他人見了,面面相覷,也都跟著他。
  

身後許久沒人說話,方蘭生一時沒忍住回了頭。
  

身後居然已經沒人影了。
  

「哎?人呢……」他連忙站起來,再往前看,才發現襄鈴和晴雪她們正在前方不遠處轉過頭朝他看。
  

「蘭生,快跟上來!」
  

「呆瓜好慢!」
  

他們走了許久也不見仙草,倒是先遇到了揮舞著藍色翅膀的人馬兵孰湖,那東西厲害極了,百里屠蘇的手不住流血——他的劍法就是這樣,每次打架總能傷到自己。剛認識那會兒,方蘭生以為他是和自已一樣笨不會用劍,他嫌棄木頭臉不會用劍還非用,可後來方蘭生才知道,木頭臉學的劍術就是要砍別人,先傷自己,自己不受傷,就重傷不了別人。
  

以前百里屠蘇有意藏著,他似乎並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傷,可這次方蘭生就站在他對面,那人看到他手上呼呼流血,愣了一愣,連忙飛跑過來,兩眼盯著他手上的傷口,握著佛珠的手連忙張開。
  

方蘭生的手心有一團藍色的光芒,他認真地看著百里屠蘇的手,百里屠蘇則看向他身後飛奔過來的孰湖。
  

那藍色的光包裹著外綻的傷處,減弱百里屠蘇的痛感,癒合著裂開的皮肉。百里屠蘇漸漸覺得不疼了,儘管傷口還在滴血,孰湖揮著長槍過來,百里屠蘇反身舉起手裡的劍,在方蘭生身前猛地擋下對方的攻擊。
  

金光迸濺,百里屠蘇逼得那孰湖步步後退,方蘭生站在他身後,正努力握拳,想讓那孰湖見識一下他鬥戰勝佛的雷霆之怒。
  

「猴兒!」是紅玉在叫他。
  

方蘭生急急回神,拳頭在半空中揮出了個氣泡,連個雷聲都沒聽著。
  

「小鈴兒受了傷,快過來!」
  

襄鈴傷得不輕,不過她倒是很堅強。
  

「還疼不疼?」方蘭生小聲問。
  

襄鈴搖搖頭,「不疼了,」她又加了一句,「呆瓜真厲害!」
  

方蘭生一愣,摸摸腦袋,嘿嘿笑了兩聲,「我……厲害吧……」
  

「嗯!」
  

打敗了孰湖,方蘭生挺高興,平常沒什麼人誇他,忽然一誇他就開心起來,只是他並沒能開心多久。
  

祖州的迷障將他們衝散,每個人都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方蘭生看著面前陌生的一切,再回頭看自己身旁卻已經沒有了任何人。
  

他以為自己迷路了。
  

百里屠蘇覺得眼前的一切很熟悉,他意識到自己和其他人走散了,而現在腳踩著的這不知何處的地方,很像他夢中的榣山。
  

是的,這裡是榣山,不僅有他夢中的一草一木,還有他夢中的那條水虺——當年的水虺已經化為應龍,它征戰一生,到此終老,而當年的太子長琴卻顛沛流離,最後只得半身化為百里屠蘇,可以說是狼狽地,出現在慳臾面前。
  

一場試力之戰,讓慳臾認出了百里屠蘇。人仙半魂,寡親緣情緣,輪迴往生即為孤獨之命,百里屠蘇第一次在別人口中聽到這些話,說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身中同時存有一人一仙魂魄?兩份魂魄均殘缺不全,三魂七魄各去半數。」
  

慳臾低聲道。
  

「如此匯於一處,恰恰相合,這才成就了你。」
  

成就了我……?
 

百里屠蘇怔忡地望著眼前巨大的黑龍,對方像在講一個來自遠古的神話,怎麼聽都應與自己無關。
  

一切來得毫無預兆,甚至荒誕至極。
  

慳臾仿若沉浸在自己的意識中。
  

「百里屠蘇……或許吾也可以將你稱作太子長琴。」
  

「將自己當作百里屠蘇,不過因你一心此念,然而既有半數魂魄,又為何不能是太子長琴。」
  

為何不能是太子長琴……
  

百里屠蘇擰緊了雙眉。
  

……我便是我,又怎會是別人……!
  

慳臾俯視著他。
  

「小子,體內煞氣驚人……你是否漸漸感到無法壓抑痛苦,為邪煞侵蝕,惟恐迷失心智?」
  

「……」百里屠蘇抬頭望著他,竟一時失語。
  

慳臾歎息一聲。
  

「一個強大的封印將不同魂魄以及滾滾煞氣盡數封閉於你肉`體之中。若此封印解開,煞力再無拘束,你將獲得真正強大的力量,亦可能在那瞬間失智顛狂,而無論如何,因封印消失,這個肉體中所有魂魄將在三日後散去。你,不復存在。」

  

「……不復存在……?」百里屠蘇目光一時僵住。
  

看著百里屠蘇根本不相信他的目光,慳臾蔑道:「可若封印始終不除,被煞氣之性縛噬本心,魂靈動盪失所,肉身易主,無法自控,久而久之,邪力漸漸使人迷失,你將被煞氣之性吞噬,成就一個嗜血狂魔,至你死去。而那些封存與肉身中的煞氣,會令你屍變為真正的怪物。」

  

「你是否從未覺察,自己失卻的記憶和時間,煞氣之性已在你心中生出新的魂靈,它蟄伏許久,只待有朝一日將你吞沒。」
  

有朝一日……將我……吞沒……
  

百里屠蘇站在山崖邊,怔怔望著那水中奔騰而起的巨龍。他們曾在夢中相見,在往日無數個夜裡。
  

可為什麼真有一天見到了,會是這樣。
 

天邊懸著一輪巨大的圓月,大得人喘不過氣。
 

百里屠蘇看著身下一輪法陣,「這……」
  

「引發你魂魄中正氣之力,於抑制煞氣略有助益。」
  

煞氣……
  

有朝一日……
  

百里屠蘇抬起頭,他輕輕地一抱拳,眼睛望著慳臾,「……多謝。」

 

百里屠蘇懷揣著一枚龍鱗回去,他折下葉片,為慳臾吹那支曲子,他並不喜歡慳臾,就像他不喜歡這樣近乎從天而降的命運,可當抬頭對上那黑龍一雙金色的眼睛,他能感觸到來自自己靈魂深處的震懾。
  

那或許是太子長琴的感覺,並不是他的。而他,他只是百里屠蘇,不是太子長琴,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慳臾臨走前對他說,所有生靈的歸途唯有死亡,逆天而行,付出的代價將令人難以承受。
  

你此生,恐逃不脫坎坷多難。
  

好自為之。
  

前方站著數個身影,似乎正在焦急的等待,慳臾先前說將他們一併送來此處,看來已經到了。有人看到百里屠蘇遠遠朝這兒走,連忙揮手。
  

「蘇蘇!」
  

其他幾人聽見聲音,也紛紛朝他看過來,其中一人更是焦急地抓破了頭頂,終於看見百里屠蘇安然無事地走過來,他之前因為迷路而急得夠嗆,如今愣愣鬆了扯著頭髮的手,他大鬆了口氣。
  

「木頭臉……你……沒事……」
  

他不自覺笑了笑,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木頭臉,他眼睛都亮亮的,著急抬起手一指,「前面那就是仙草,這半天就等你了!」
  

百里屠蘇走到他跟前,低頭看著他頭頂亂糟糟的頭髮。方蘭生卻沒給他更細看的機會,他跟著襄鈴跑到前方,回頭喊道:「快走啊,木頭臉!」

  

*
  

臭酒鬼說,這仙芝就要多采,若是少恭煉藥失敗了也有個備用的不是。方蘭生雖平日裡不喜歡他,可這時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的確有道理。襄鈴懷裡抱了一大把仙芝,看著像一捧花,她跑到紅玉面前讓紅玉姐姐看,紅玉笑著從她懷裡分出一些,幫忙拿著。
  

晴雪也採了許多,回頭看尹千殤正拖著一個麻布袋往裡面裝仙芝,而另一邊方蘭生也是,他把自己的書袋打開,雙手抓著仙芝就往裡面塞。
  

「我們這樣可真是暴殄天物。」方蘭生手裡握著一支不小心被他折斷的仙芝,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書袋裝得鼓鼓得,像個球,跨在肩膀上怕手壓折了仙芝,便只好把書袋掛在腦袋前面。百里屠蘇站在他跟前,他倒是兩手空空——採摘的仙草都放在了尹千殤的麻袋裡——低頭瞅瞅方蘭生腦袋上掛的大圓球,再瞅瞅他。
  

方蘭生抬頭瞪他:「木頭臉……看我幹什麼……!」
  

百里屠蘇沒說話,半晌,他饒有趣味地伸手掀開方蘭生那圓圓的書袋,裡面花團錦簇的一堆仙芝正朝他的方向怒放著。
  

或許是方蘭生這樣子太滑稽,又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百里屠蘇忍了半天,可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他低著頭,將那一點笑容隱匿在月光的陰影裡,別人看不見,可站在他面前正抬頭看他的方蘭生卻能看見。
  

「你……你笑……笑什麼……」方蘭生結結巴巴,他很少見到木頭臉笑。會笑的木頭臉,那就不叫木頭臉了。
  

不過木頭笑起來還……挺好看的……臉也沒那麼討厭了……還挺……英……英……
  

呸呸呸!方蘭生!你在想什麼!
  

百里屠蘇搖搖頭,他看見方蘭生微皺著眉頭的樣子,大約是知道他又胡思亂想了起來。將那布袋合上,百里屠蘇轉頭看向一旁的尹千觴和風晴雪正捧著仙芝扛著麻袋過來。
  

他快步走過去。
  

「該啟程了,回去找向老闆他們。」紅玉在身後說。
  

方蘭生點點頭,他有些高興。木頭臉要找的東西到手,一路這麼辛苦,終於沒有白走一趟。
  

雙手合十,他笑道:「功德圓滿!」
  

從祖州回青龍鎮這段時間,方蘭生一直沒背他的書袋,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放得離自己遠遠的。仙芝被保護得很好,百里屠蘇在他床上一坐起來就能看見。
  

他在清晨向方蘭生道謝,彼時方蘭生正迷迷糊糊剛剛在被窩裡醒過來。
  

「謝什麼,你之前……不也……幫過我……」他吐字不清地說道,腦袋還埋在枕頭裡。
  

百里屠蘇的眼神閃了閃,他目光垂下,望著方蘭生枕頭邊那個白色的錦囊——這是方蘭生自己縫的,偷偷縫了還不想被他看到,百里屠蘇本來還不介意,可一早醒來發現這東西就放在自己枕頭旁,他伸手一摸,摸到裡面一個圓圓的珠子似地東西。
  

是那個珍珠……?
  

白色的錦囊上用金色絲線縫了「勿要亂動」四個字,歪歪扭扭的,倒也能看出是什麼字來。百里屠蘇輕歎口氣,伸手放回去,再回頭看方蘭生,還趴在自己身邊睡得熟。
  

他們在船上過得相安無事,方蘭生夜裡受苦,白天倒和百里屠蘇和和氣氣的。船不久就到了青龍鎮,一行人謝絕了向家兄弟的挽留,急忙要趕回安陸去尋歐陽少恭,方蘭生這時卻想起自己還有個東西放在了這裡,要一併帶回去。
  

回到客棧,翻開自己睡過的那張床的床底,果然找到了那截從夔牛寶庫裡帶出來的桐木。
  

他費力地把那截木頭搬出來,脖子上還掛著那個鼓鼓的書袋,狼狽地走出客棧,誰知木頭臉正等在門外。
  

一隻手從他頭頂接過那木頭,方蘭生驚訝地抬起頭。
  

「走吧。」百里屠蘇低咳了一聲,在身後對他說。

他們晌午時到達安陸,木頭臉一路上扛著那截木頭,晴雪問起來,他便直說是送給歐陽先生的,這讓方蘭生嚇了一大跳,「你……你怎麼知道!」
  

其實方蘭生並沒有告訴他過原因,他並不知道自己會說夢話,還會一直說到早上。
  

他在夢裡喋喋不休地對少恭說祖州有多麼大多麼好玩,說這一路很辛苦,可是幫木頭臉找到了仙芝又很值得,說他和木頭臉不再吵架了,木頭臉還送給他珍珠,木頭臉也不像原來那麼討厭了,就是有點奇怪……
  

他原本絮絮叨叨了很久關於歐陽少恭的事,漸漸地,夢話的中心就不知怎麼轉移到百里屠蘇身上去了。他的聲音其實聽不清楚,迷迷糊糊,到最後就只能模模糊糊反反覆覆聽見「木頭臉」三個字。
  

左也是「木頭臉」,右也是「木頭臉」。
  

百里屠蘇躺在他身旁,緊緊攥著拳頭,像是緊張得不知道怎麼鬆開。
  

百里屠蘇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是如何知道的,幾人在安陸收到歐陽少恭留下的信,信中說他顧念門派之情,還是回了衡山青玉壇,讓他們去那裡找他。
  

襄鈴早就有些累了,可她知道屠蘇哥哥急於去找少恭哥哥,便努力忍著不說,其他人也差不多如此。一行人在安陸連口茶也沒喝上,便轉身啟程要去衡山。
  

當夜幕降臨時,方蘭生走進了青玉壇的大門,可一踏進去就被裡面的日光嚇了一跳。
  

外面還是夜裡……裡面卻變成了白天?
  

還未等方蘭生發問,守門弟子見了他們,微微一揖,說丹芷長老正在青玉宮等待,來客可自行前往。方蘭生怔了怔,他把書袋摘下來抱在懷裡,激動地跟著眾人向前走。
  

繞過一段長道,盡頭就是青玉宮,方蘭生走進去,一抬眼就看到歐陽少恭正背對著他們站在大殿裡面。
  

「少恭!!」他第一個開了口,手裡還抱著書袋,他急急忙忙跑過去。
  

歐陽少恭聞言,輕輕回頭,見是方蘭生,他展顏一笑。
  

「小蘭,多日不見,還好嗎?」
  

*
  

一行人終於見了面,正想說點什麼,少恭卻一眼辨出眾人面上疲色,便遣弟子去收拾客房,待幾人休息過了再說也不遲。
  

那名叫白薇的弟子一拱手:「是,長老。」
 

襄鈴眨了眨眼,她將懷中的仙芝交給站在一旁的弟子,蹦蹦跳跳地和紅玉晴雪她們跟著白薇走出去,尹千殤落得一身輕鬆,也搖搖肩膀出了門,剩下百里屠蘇還扛著那截桐木站在最後面。
  

「少恭,真有一門之主的架勢!」方蘭生也將隨身的書袋打開,把仙芝拿出來。他用手握住一支,伸手給少恭看,「看,少恭,仙芝!」
  

歐陽少恭像是在看什麼小孩子的玩意兒一樣看著他,笑了笑,「此行,辛苦小蘭了。」
  

方蘭生連忙擺手,「不辛苦不辛苦!其實……還挺好玩的!」

「要是少恭和我們一起去就好了……」
  

他摸著腦袋,兀自站在歐陽少恭身前說個不停,百里屠蘇在門口沉默地站著,直到過了很久,歐陽少恭忽然轉頭看向他。
  

「百里少俠。」他走過來,站在百里屠蘇身前,朝他微微一揖。
  

百里屠蘇也是一拱手,「歐陽先生。」
  

「仙芝既已求得,待在下甄別研究一番,拿定主意,即可開爐煉丹。百里少俠可先去休息,靜待出爐之日。」
  

百里屠蘇斂目,輕輕點頭,「自是如此,有勞先生。」
  

歐陽少恭笑笑,似乎是才看見他放在身側的那根木頭,「這是……」
  

「少恭!」方蘭生站在他身後,這會兒才跑到前面來,他從地上抱起那截木頭,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歐陽少恭,笑著說,「我們這一路上遇見了夔牛,幫了它們個小忙,它們就要送我們東西。我什麼都不缺,想起少恭愛琴就拿了回來,也不知你是不是需要,反正,不需要也拿來了!」
  

歐陽少恭意外地睜大了眼睛,「夔牛……?」
  

「小蘭美意,在下感激萬分。」

「自古就有鳳凰棲梧之說,擇桐木為琴,自是琴中佳品。」歐陽少恭笑道,顯然對那桐木很是喜愛。方蘭生也不由得一笑,看來是一高興就把一路上幫他扛木頭的什麼人拋在了腦後:「少恭你喜歡就好啊!」
  

方蘭生心情愉快,看到少恭能潛心煉丹,能得身邊的人仰慕,他打心眼裡替他高興。帶路的弟子將他領進一間臥房,說在青玉壇這些日子,可以暫居此處。方蘭生摸摸頭,「那其他人呢,他們住在哪裡?」
  

「本門房間不多,佈置簡陋,只得委屈各位。幾位姑娘居於隔壁,尹公子另辟居所,百里公子……」

他說著話,身後的門忽然被人推開,百里屠蘇迎面進來,方蘭生抬頭看著他,百里屠蘇注意到對方的目光,也低下頭來。
  

「……與方公子同住,不知方公子是否同意?」
  

同同同住?!
  

「不同意!」方蘭生下意識喊道,他擰起一雙眉頭,心想少恭這是想幹什麼,少恭明明知道他和木頭臉……
  

……難道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乾脆……!
  

他大喊著不同意,讓青玉壇那可憐的弟子尷尬萬分,他看著方蘭生一副怒氣衝天的樣子,心裡忐忑,忙回頭看向身後的百里公子,卻沒料到百里公子居然鎮定得很,似乎早就料到了方蘭生會這麼回答,他連看都不看方蘭生,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不同意……?這可如何是好,本門房間的確不夠,那、那百里公子……」
  

百里屠蘇聞言回過頭,眼風一掃正抬頭看著他的方蘭生,還未說話。
  

「我、我同意還不行……」方蘭生立刻說,說完立刻又住了嘴。
  

方蘭生覺得木頭臉好像有點生氣,人雖然沒說什麼話,就這麼安靜地坐在對面餵著阿翔,可就讓方蘭生覺得屋子裡有一股氣壓,壓得自己無法開口。
  

他怎麼都覺得不適應,摘下書袋放在枕頭邊,方蘭生翻出一本書,左思右想,乾脆背對著木頭臉坐在床上看起書來。
  

這種逃避的方式似乎更激發了什麼人的怒氣,方蘭生臨睡前肚子餓,出去找東西吃,等他回來的時候屋裡沒有聲音,方蘭生一推開門,就被一隻手握著手腕猛地拽了進去。
  

腦袋向後砸在牆上,整個人被提了起來,褲子一扯就滑落了下去。外面青玉壇還是白天的樣子,百里屠蘇轉身扣了門,在陰暗的光線中轉身將方蘭生推在地上。
  

陽光從門縫射進來,給百里屠蘇的身影鍍上一層模糊的金邊,方蘭生躺在他的陰影中,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被人堵著唇壓了下來。他掙扎著踢了踢腿,身體卻被完全牽制,像落入籠子裡的鳥,被人輕易地玩弄於掌心之中。
  

衣衫被人踩著落在地上,方蘭生額頭頂著地板,被背後的人按著一下下進入,腰臀被迫抬高,他雙腿磨蹭著想跪在地上,又因為木頭臉抽`插的動作而失去重心地頻頻滑下去。膝蓋磨得通紅,巴在地板磚縫上的雙手更是不住顫抖,煞氣中的百里屠蘇在身後握著他被抬高的腰愈加用力,方蘭生想爬起來卻被對方按著後背在地板上無法動彈。
  

他眼睛裡濕濕潤潤,微張開的嘴巴不住喘息,百里屠蘇射進他身體的同時,喉嚨裡發出像是滿意一樣的低歎聲,方蘭生被按在地上,顫抖的手還脫著力,就被人拉著從地上抱起來。
  

青玉壇的客房中間有一方大理石塌,上面兩個圓圓坐墊,中間一方小小的木桌。方蘭生能看到長塌上有什麼,可木頭臉卻注意不到,方蘭生被丟在那張長塌上,後腦勺猛地磕在木桌的一角。
  

「唔……!」
  

他這下磕得不輕,眉毛擰成一團,眼睛委屈地半睜著,拉著木頭臉衣角的手也攥成一個拳頭,百里屠蘇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俯首彎腰咬住方蘭生的嘴唇,單膝跪在長塌之上,沉默著分開那還來不及併攏的雙腿,順著剛被洩入的那處又進了去。
  

百里屠蘇並不會用形容詞,但他能隱隱約約想到那種感覺是什麼。身下這傢伙身體裡面溫暖濕熱,似乎有什麼靈魂在裡面,一直緊緊咬著百里屠蘇不放。他喜歡這種感覺,力道愈加控制不住,方蘭生就愈加難熬,他仰躺在那張長塌上,濕潤的眼睛茫然地望著身前人,張開的嘴巴不住喘氣,求饒似的不住喊著身上人的名字。
  

「木頭……木頭臉……木頭臉……」
  

雙手緊緊巴著對方的後背,身前硬挺的陽物再一次洩在自己小腹上,方蘭生失神似地一陣戰慄,還未喘過氣來嘴唇就被百里屠蘇猛地堵住——他絲毫沒有意識到當自己前面洩出時,雙腿不由自主地夾緊了百里屠蘇的腰,這被對方當成是一種本能的「迎接」,也可以理解為「需求」。
  

木頭臉越頂越快,方蘭生不知不覺整個身體都掛在他身上,當百里屠蘇再次洩入進去,血紅的眼睛半睜著,他低低喚了聲「蘭生」。方蘭生當即像被雷劈了腦袋,他上面被人堵著發不出聲音,下面更是被深插射入,顫抖的雙腿懸在空中,他雙手抱緊了木頭臉的脖子,有些發紅的眼睛緊緊閉起來。
  

木頭臉沒再怎麼折騰他,他從方蘭生的身體裡抽離開,有液體順著從對方身體裡滑出來,落在身下塌面上。
  

方蘭生對此一無所知,他閉著眼睛被抱著去清洗,然後被丟在床上,他縮在被子裡,雙手本來好端端放在身側,被木頭臉一摟,不知不覺就朝對方脖子抱過去了。

晚上這麼睡覺嫌熱,方蘭生這蹭蹭,那蹭蹭,頭髮在枕頭上散成一團,光著屁股睡得四仰八叉,嘴巴也大張著呼氣,他在夢中不停嘀咕,讓木頭臉輕點,百里屠蘇初始還在熟睡,漸漸醒了,他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面前遭亂成一團的床,方蘭生就躺在他身邊,他閉著眼睛,微睜開的嘴唇正衝著百里屠蘇的下巴,就在離他極近的地方。
  

「……木頭……臉……」那人說著夢話,因為離得太近了,百里屠蘇甚至能感覺到他說話時有熱氣縈繞在自己頸邊,他低頭看方蘭生,心裡還是這人昨日與歐陽先生說話時的樣子……
  

看上去那麼高興,把周圍人忘得一乾二淨。
  

他想轉身起來,看看外面天還亮著——這裡的天似乎永遠亮著,少年不成熟的心性讓他不太想看見方蘭生,尤其是這樣的早上。
  

可有時候偏偏就是天不遂人願,就在百里屠蘇從床上坐起來的瞬間,房門外忽然有人說話的聲音。
  

「啟稟長老,客人均已睡下。」
  

「什麼時辰了,還沒醒嗎?」

 

是歐陽先生的聲音。
  

飯菜已經備好了,我去叫他們吧……」

  

歐陽少恭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說著就要推門,百里屠蘇絲毫沒有思考的時間,他拉起落在床邊的被子猛地翻身,想是動作太大,方蘭生微睜開眼睛,還沒睡醒,忽然就看見木頭臉不知何時壓在自己身上。
  

白色的被子從背後落下,將兩個人嚴嚴實實地遮在裡面,方蘭生瞪大了眼睛,嘴巴剛動了動還未出生,百里屠蘇猛地伸手堵住他的嘴巴,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他,似乎在說「閉嘴。」
  

百里屠蘇刻意迴避著身下人不著一物的身體,他一副隱忍的表情,似乎不願距離方蘭生太近,可手又在黑暗中不慎觸到這傢伙。他刻意錯開頭去,雙手老老實實撐在方蘭生頭側,膝蓋也壓著他兩條腿,方蘭生僵硬地在他懷裡躺成一個一字型,他嘴巴也被緊緊捂著,連動都不敢動。
  

門輕輕開了,嘎吱一聲,過了半晌又再度關上。百里屠蘇的額頭抵著方蘭生的枕側,一待那聲音消失,他猛地從那人身上起來——
  

剩方蘭生還躺在他身下,兩人相對無言,百里屠蘇閉緊了眼睛,一手撐著床頭跳下床來。而方蘭生則直起身坐起來,他的臉慢慢漲紅成絳紫色,伸手一摸,燙手。
  

剛才那是……少恭……?
  

百里屠蘇不是第一次見到沒穿衣服的方蘭生,可這般近距離接觸卻的確是初次。他曾經不慎看到過姑娘裸露的半身,當時他只覺得如臨大敵,並沒有其他什麼奇怪的心思,可如今……
  

百里屠蘇搖搖頭,他不想去想這個問題,一想方蘭生他就想起那人昨日在歐陽先生面前的樣子……著實心煩。逕自推開門走出屋子,門外的弟子向他作揖,告訴他丹芷長老方才來過。百里屠蘇點點頭,便問他歐陽先生去哪兒了,對方答說回藥廬了。
  

歐陽少恭看到了一副奇景,房間裡扔了一地的衣衫,床上被棉被包裹的人。看來這一行小蘭不但沒與百里屠蘇翻臉爭吵,反而還更加情深意重了。
  

他坐在藥廬一旁高座上,手裡撫摸著面前這截桐木——不愧是夔牛的寶物,紋理順直,木中佳品。想那小蘭自小就是這樣善良可愛,雖然有時任性吵鬧,心卻是好的。
  

看看他,即便被服了藥的百里屠蘇那般冷眼相待也能忍耐,還忍耐了如此之久。這樣的小蘭,讓少恭又怎能忍心將他拋下,待他不日從百里屠蘇身上取回自己想要的東西,便可以賜他們永生,用永世不滅的生命回報今日之誼,也算有情有義了。
  

他這般想著,不自覺又摸了摸那桐木,門外有人進來,是尹千殤。

 

方蘭生覺得木頭臉一定心裡有事,不然怎麼看上去怪怪的。明明拿了仙芝,少恭也說那丹藥幾日之後就能煉好,一切都挺順利的啊……
  

他想不通,自己坐在門外發呆,遠遠兩個人影朝這邊走過來,抬頭一看,不正是少恭和木頭臉。
  

且說百里屠蘇方才從屋子裡出來,他本只想逛逛青玉壇,卻誤入青玉壇上層。黑夜之中,歐陽少恭獨坐高台撫琴一曲,百里屠蘇在一旁聽著熟悉,忍不住說了出來,歐陽少恭好奇,開口問他為何熟悉,百里屠蘇索性便將自己夢裡那榣山仙人之事通通講與他聽。
  

所謂千金易得,知音難求,歐陽少恭聽了百里屠蘇的夢境,先是怔了怔,隨即一笑。百里屠蘇曾在祖州用樹葉為黑龍吹了支曲,如今與歐陽少恭琴音一合,倒也有番趣味。
  

歐陽少恭自言和百里屠蘇可比子期伯牙,百里屠蘇就真以為自己真與他那般交心。他坐在歐陽少恭的琴邊,與他說起了還黑龍所言,三魂七魄,魂魄分離之事。
  

歐陽少恭倒是不客氣,他直言這等殘缺的靈魂「又怎能算一個人」,百里屠蘇在一旁聽了也只得沉默不語。
  

「說來少俠亦是一個命數不同尋常之人,當初聞瑾娘所說,便能想見你一定遇過許多困苦。」
  

百里屠蘇沉吟半晌,「坎坷雖有,幸而始終逢人相助。」
  

「昔日為師尊所救,滅族之時免於一死。」
  

「如今下了崑崙山……又遇眾人一路甘苦,更有先生煉製起死回生藥,我實在拙於言辭,但此番恩義定會銘記在心。」
  

「若說當日初下山時,還曾心存憤懣,現今卻不敢再輕易這樣想。」
  

百里屠蘇如實相告,這番話卻大大出乎歐陽少恭的意料。
  

「少俠……當真可以做到毫無恨惋?」
  

百里屠蘇搖搖頭,他看向歐陽少恭,低頭道:「先生高看。」
  

「我所經歷的一些事情,疑惑有之、不忿有之、怨恨有之,一時怎能盡拋。」
  

「然而下山歷練後,也漸漸能夠明白師尊所言,天高地廣,心遠即安。」
  

「我只願有朝一日……能夠真正放下那些晦暗之念,而不是變成——」
  

他話音一頓。
  

「何況,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也容不得我多想。」
  

更重要之事,無非就是起死回生藥之事。
  

歐陽少恭靜靜聽著百里屠蘇的話,什麼天高地廣,心遠即安,什麼放下執念……他臉色愈加冷淡,直至聽到這「更重要之事」。
  

於百里屠蘇是重要之事,於他歐陽少恭,卻也同樣是很重要。
  

兩人從青玉壇上層下來,一路上說著尋仙芝之事,在百里屠蘇房門前遇到方蘭生時正好說到那海底龍綃宮。
  

「少恭!」方蘭生從地上拍拍屁股坐起來,衝他道。
  

歐陽少恭衝他一笑:「小蘭,睡醒了?」
  

方蘭生方才臉上還帶著笑,一聽這話就皺起眉頭,顯然對方在揶揄他。
  

幾人進了屋子,歐陽少恭坐在中間長塌上,說起那截桐木。
  

「一路幫小蘭和我帶過來,也辛苦百里少俠。」
  

百里屠蘇和方蘭生都是一怔,方蘭生瞪著眼,心虛道:「少恭是怎麼知道……」
  

歐陽少恭輕笑,他就喜歡這樣的小蘭,說難聽了是蠢笨,說好聽了是天真。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他自不會說小蘭蠢笨。
  

「明眼人一認便知,難道這是小蘭和百里少俠的秘密,不能與我提起嗎?」
  

「不、不是,不是什麼秘密……」方蘭生連忙擺手,他回頭看向木頭臉,又被對方冷漠的眼神頂了回來,只得低下頭,想了半天,「這不是……怕少恭笑話我——」
  

「……何處可笑?」
  

他話說到一半,在一旁不吭聲的百里屠蘇冷不丁插話問道,聲音聽上去略帶凶狠,把方蘭生嚇了一跳,歐陽少恭在一旁本想安慰小蘭一句,這會兒只能詫異地看著他。
  

只見百里少俠問了那句話,也不看方蘭生,兀自看向前方,這讓方蘭生氣呼呼地扭開頭。
  

「我一個男子漢,連截木頭也要人幫忙扛,這說出去難道不招人恥笑嗎。」他悻悻道。
  

百里屠蘇在他身旁一怔,似乎想說什麼,又嚥了回去。一神一態與方才談話時的沉穩冷靜全然不同,歐陽少恭饒有興致地看著這樣的百里屠蘇,不禁搖搖頭。
  

他坐了一會兒就借口去看藥爐走了,剩百里屠蘇還站在原地看著坐在床上氣呼呼看書的方蘭生,雖然臉還撐著沒什麼表情,眼神中洩露出的卻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少年樣。
  

方蘭生本來有點生氣,他丟臉就算了,還被木頭臉在少恭面前那樣質問。
  

好在他並不是記仇,晴雪來叫他們吃飯,方蘭生放下書跳下床,正要出去,回頭看百里屠蘇還站在原地,低著頭像在想什麼。
  

「木頭臉,站著幹什麼呢,晴雪叫我們去吃飯。」他似是隨口問道,推門就出去了,留給抬起頭的百里屠蘇一個輕鬆的背影。
  

他……不生氣了嗎?
  

百里屠蘇在原地怔忡半晌,並沒有想明白——他對方蘭生的心思還是揣測不透,只能是跟著方蘭生推門出了去。
  

歐陽少恭告訴他,那起死回生藥快要煉成了,最晚明日就可成行。百里屠蘇心情是很激動的,只是面上隱忍著,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腦子裡迷迷糊糊,一會兒是小時候的烏蒙靈谷,一會兒是那黑龍。他自懷中取出那枚龍鱗——這是慳臾在祖州贈予他的東西,他一直留在身邊,不知該如何處置。
  

慳臾說,他身中同時存有一人一仙魂魄,兩份魂魄均殘缺不全,三魂七魄各去半數,歐陽先生說,如此這般,又怎能算是一個人。
  

百里屠蘇不明白自己為何不能算是一個人,他有爹娘,有出生長大的家鄉,他曾經叫韓雲溪,即使後來失卻了記憶換了名字,但那都仍然是他——是一個人,不是什麼殘缺的魂魄,更別提什麼荒謬的太子長琴,上古仙人。
  

他現在只想去救活他的娘。這一直被預言的凶煞之命,縱然再坎坷多難,也一樣要生活下去。
  

更何況,他現在也並沒覺得自己的生活是有如何的坎坷多難。百里屠蘇在床上翻了個身,正好看到對面床上的方蘭生正認認真真坐在床邊疊著脫下的外衣,矮矮的個子,看上去什麼都不會。
  

當時是怎麼認識的他……現在又如何為了自己的事,一起走到這裡……?
  

百里屠蘇閉上眼睛,他躺在床上,慢慢平復自己的呼吸——
  

……明日,就能回烏蒙靈谷,見到娘了。

他刻意壓抑著心中的起伏,可到底還是沒能壓抑住。睡夢中,方蘭生被他拖到自己床上來,鉗制著他的腰臀就將那沒能壓抑掉的東西發洩了進去,方蘭生巴著他的床沿死死咬著嘴巴,一下下忍耐著身後的插入。
  

木頭臉在他裡面射了一次,把他翻過身來,方蘭生無力地被他推上床頭,從正面再度進入。
  

「……蘭生……」


一個低低的聲音伴隨著喘息聲在耳邊喚道,方蘭生喘著氣,汗水淋漓的眼睛愣愣望著百里屠蘇血紅色的瞳仁,麻木的雙腿被握著拉高,下面那處更是被迫緊緊包裹著木頭臉滾燙的東西。百里屠蘇似乎還嫌不夠,他抱著方蘭生從床上起身,將這徹底脫力的傢伙摟在自己懷裡——因為煞氣發作而變得滾燙的身體隔著衣衫將熱氣盡數傳遞到方蘭生身上,方蘭生昏頭昏腦地被他抱著,兩隻手搭著他的肩膀,身下那處因為重力而深深吞下木頭臉的傢伙。
  

緩慢而深長的抽`插慢慢加快著速度,方蘭生的額頭抵著木頭臉的胸膛,身體被木頭臉的手拉扯著上下起伏,有白色的液體順著交合的部位慢慢淌下,方蘭生完全察覺不到,只能咬著牙齒忍耐著木頭臉愈來愈快的動作。
  

木頭臉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還……還生氣……
  

他們折騰了很久,時間長短完全依據百里屠蘇的喜好來決定。當最後終於從方蘭生體內離開,他放下被握得青紫的那雙腳腕,掰著方蘭生的膝蓋分開。
  

即將需要被清洗的地方因為剛被射入還沒有閉合,穴`口還弱弱維持著百里屠蘇那東西插入時的形狀,並不斷抽搐似地收縮著。有白色的液體從中淌出來,方蘭生對此一無所知——他已經被折騰到了極致,連氣都喘不動,原本巴著木頭臉衣服的手脫力地垂在身側,半張的嘴唇還微微顫抖著。
  

一雙紅腫的眼睛顯然是哭過,正委屈地半閉著。百里屠蘇伏下`身來在他眼角輕輕吻了吻,一雙手摟著對方綿軟無力的身體猛地從床上抱起來——
  

「木頭臉……木頭臉!」方蘭生聲音裡帶著股哭腔,他跪在一個大木盆裡,雙手無力地撐著盆底,木頭臉從身後緊緊貼著他的後背,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的手指探入他那處清洗。頭髮被汗水淋濕,狼狽地貼在脖頸間,方蘭生緊閉著眼睛忍著木頭臉手指在他體內毫不自知的動作,顫抖的身體幾乎要發狂。
  

可這樣難熬的事情,木頭臉卻極喜歡,他看著這傢伙因為自己的手指而不斷發抖的模樣,心裡覺得好玩極了。等他把方蘭生從那木盆裡撈出來,方蘭生快要連氣都喘不過來了,眨巴一下眼睛看著木頭臉給自己蓋好了被子,方蘭生虛弱地翻了個身想自個兒滾到床角睡覺去,又被木頭臉一伸手扒拉了回來。
  

歐陽少恭的起死回生藥練成了,那藥的名字極有詩意。
  

仙芝漱魂,美且妙哉。
  

少恭說這藥循古法煉製,不知藥力究竟如何。古籍中記載,若死去之人其魂魄已入輪迴井投胎,丹藥自然無用,若並未投胎,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且以此法重生之人,切不可行於日光下,這一說卻是不知何故。
  

百里屠蘇點頭,他知道起死回生畢竟是逆天之術,不能抱太大期望,而歐陽先生能幫他至此,就已是無法回報的大恩了。
  

他急於回鄉救母,便辭別即將閉關的歐陽少恭,與眾人一齊出了青玉壇。方蘭生特意跑到跟前去跟少恭道別,他臉色有些難看,少恭問他難道是病了,方蘭生搖搖頭,藏著掖著,連忙說沒有。
  

可等他從屋裡走出來一切就明顯了——走起路姿勢怪怪的,走不快,一直遠遠跟在隊伍後面,紅玉皺著眉頭,問猴兒怎麼了,方蘭生支支吾吾,紅玉便直問他接下來要去南疆,他能不能使那騰翔之術。
  

方蘭生在後面偷偷捂著屁股,這會兒連忙收起手。
  

「啊?」
  

騰翔……之術……?
  

眾人都看著他,這讓方蘭生一緊張。
  

「當、當然能!」
  

紅玉搖搖頭:「騰翔之術豈非兒戲,捎有差池都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沒那麼嚴重!」方蘭生擺出一張「這怎麼能」的臉,「就是剛剛崴了腳——」
  

晴雪扛著鐮刀走過來,一臉疑惑:「這幾天也沒有出遠門,蘭生怎麼走路變得好奇怪……」
  

襄鈴點點頭:「呆瓜又不承認。」
  

尹千殤似乎是知道什麼,他雙眼眺望遠方,這是不瞎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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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